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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出发

第一章 出发

我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来回打转。

走吧。

仿佛有人在不停催促我。

走吧。快走吧。除了离开这儿你还有什么选择?

……

没错。

人们最缺的就是做出决定的念头,只要这个念头一旦具象化,行动力就会被瞬间激发。

赶紧……赶紧离开这里……这里就是牢笼,就是枷锁,赶紧……

碎碎念中,我将可能需要的东西全都装在了一只深红色的登山包里。

食物、衣服、水源、纸巾、美工刀等等,一切准备就绪。

管他那么多干嘛,快点离开这儿。

——

第七天。

距离丧尸危机的开端已经过了七日。

我早已没有事件刚发生的新鲜感,也不再有着妄想自己能有超能力拯救世界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
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的弱小无能。

我被困在家里已经整整七天了……

暑期炎热。

恰好碰上父母外出旅游,留我独自一人看家。

事出之后,我也给他们打过电话,无人接听。

但我现在不会再想着他们是否安好。

因为——

我俨然已成被围笼囚禁住的困兽。

外面聚拢着成片的僵尸,虽然隔着很远,但他们身上摇摇欲坠的腐肉,口中耷拉着的浑浊液体,仿佛都带着一股恶心难闻的气味向我扑面而来。而我连走出房门的勇气都没有。只靠着家里仅剩不多的零食和饮料撑过了这几天。说真的,即使平时再喜欢的零食,连续吃了七天也都会味同嚼蜡,饮料喝完了,也就只能趴在水槽旁喝着自来水。现在已经不是管它卫不卫生的时候了。

即使冰箱里还有些生肉,蔬菜——虽然放了七天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食用,但我连烧饭做菜都不会,只能干瞪着这些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流口水。

我第一次意识到学会做饭的重要性。

但很显然,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。

自从事件发生后,我就一直浑浑噩噩地躲在家中。什么丧尸啊,什么世界末日啊,放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。

但当街上出现第一只丧尸的时候,所有事情就开始改变了——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,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路的十字口中间时,甚至还有行人上去劝阻。

残忍且不真实的血花四溅。

丧尸瞬间将行人扑倒,紧接着就是一顿胡啃乱咬——虽然我没有在事故现场,只是看到围观者拍下的视频,但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是洞穿了我的耳膜,直击我的心灵。

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,简直就是被送去屠宰场的牲畜的惨叫。

只是挣扎了一会儿,人就毫无反应了。

原本在空中乱挥的手直挺挺地往两边倒去,猩红的血迹在他脑后四散开来,只有那只丧尸还在发出渗人的嘶吼声。

事情发生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,当人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,被冻结住般的空气瞬间沸腾。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惊慌失措,惨叫声在人群中四处迭起。几个被吓破胆的车主顿时一脚踩在油门上,几辆撞在了行人中间,撞飞压死一片人,也有几辆和其他车像碰碰车般接连相撞,车身凹陷堆积在一起。大概是撞到油箱了,腾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,爆炸点燃了好几辆车子,熊熊的火势立马蔓延开来,浓密呛人的黑烟冉冉升起,现场变得一片混乱。

惨不忍睹。

再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。街上全是孤魂野鬼般游荡的丧尸,附近能见的高楼大厦,不是被打破了窗子,就是沾染着血迹,完全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。

丧尸已经入侵整座城市。

政府呢?我很奇怪政府去哪了?发生这么大的事情,国家居然一句话也不提。

不……也不是一句话也不提,而是什么话也没说过了。连载几十年的新闻联播居然都断更了。还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?我都能想象到政府已经完蛋的样子。

如果不是网络还能连接的话,我都觉得我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。

……再说回到我自身上来。

我开始回想起事件的开端。

电视上的综艺节目突然跳转成了紧急新闻,报道A市出现了一场巨大规模的灾祸,请附近的市民尽快疏散远离A市。

对此我只是嗤之以鼻,这年头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怖行动。

再说,事件发生的地点——A市,距离我所在的C市隔了一个省,坐动车都要花上好几个小时,在地域上已经宣告与我无缘。无论什么天灾人祸都惹不到我身上来。

所以我继续优哉游哉地享用着早餐,将频道换至别处。

还有最重要的一点——是我最近才想明白的——因为责任感。

我想这是人性中十分扭曲的一点,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,并不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,我就会选择性的忽视,无论发生什么,都能坚定这不是我的责任。

老实说,这样的想法我觉得很现实,无论人们是否承认,但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这样做的。

可现在,这给我带来了强烈的负罪感。对于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,我不仅没有丝毫地在意,甚至还觉得这是在扯谎。但当现实沉重地敲响警钟时,一切都已经晚了,我已经和当时现场上路人的处境没什么区别,对于我来说,死亡只是迟早的事了。

我开始有些同情他们了。

已经没有足够的食物让我再撑下去了,政府也迟迟没有出面,等待救援简直就是妄想。

或许现在要做的,就是赌一把了。

走吧……

——

站在玄关处,望着让我十分熟悉的大门,心中无限感慨。

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,这个家不过就剩个空壳罢了。

以前我无论离开家多远,总会有条精神之线连接着我与家,就像我是被放出去的风筝一样。现在这条绳索断了……不,是握着这根绳索的手已经消失了,这个名为家的容器,只是一栋房子了。

呼——

从我的口中传来一阵叹息。

日上三竿,该出发了。现在想什么都没用,活下来才是关键。

吱——

浑浊的阳光混杂着扬起的尘土打在我的面前,楼道里静悄悄的,只有我推开门的声音。

我探出头向四周看了看,和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,只是多日无人走动,看起来积攒不少灰尘。

确定没有危险后,我蹑手蹑脚地关上门,走了出来。

咯噔——

防盗门的门锁转动的声音嘭地震得吓了我一跳。

我惊得四周张望。

在全身紧绷的情况下,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。

良久,当楼道里的回声消失殆尽后,依旧没有其他动静出现,我不禁松了一口气。

好可怕。

好压抑。

只是从家里出来就让我这么没有安全感,楼下还有大批大批的丧尸等着我,我怎么才能活下去……

我……

“啊——”

“啊!”

“啊啊啊!!!!!!”

惨叫声迭起。

等我回过神来,楼下的喊声已经停止。我来不及调整心态,赶忙趴到窗边向下看去。

唔呕……

楼底下,横七竖八地压着形态各异的丧尸,猩红的血浆混合着肠子之类的器官溅得七零八落的。我无法判断他们压着什么,但从刚才的喊声来看,十有八九是个可怜的女人。

有人被杀了……

“呕!”

胃液瞬间倒流,呕吐物如喷泉般涌上喉咙,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污秽在地上溅开。

抑制不住的无力感和无助感瞬间一齐涌上心头,全身上下都被懦弱的感情淹没,不停地打着颤。

好残酷……

丧尸好可怕……

原来人被杀死就这么简单,我……

眼前就有人死在我的面前,无情的现实使我的脑海一片空白。

哀伤,痛苦,恐惧,负面的情感席卷全身。一想到今后我都得面对那些怖人的怪物,我就觉得难过,眼泪抑制不住地流出,在我眼眶里不停地打转。

他们会吃了我,就像我们面对那些牲畜一样,当做美味佳肴享用掉,连骨头都不吐出来。或者我会成为他们的一员,作为一个恶心丑陋的怪物永远徘徊在这个事上。

面对这些,我什么都做不到,我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弱者。

算了……

让我死……

我不想再挣扎了!

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!他们是怪物!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,怎么可能有希望在这种世界里活下去?!

已经有人为我做出榜样了,现在只要我学她一样下了楼,我马上就能加入她了。

与其让我继续受这折磨,不如马上给我个痛快。

只要我现在跑下去,立刻就能如我所愿,死的很惨。

甚至我死掉的惨状都已经在我脑海里浮现了:被丧尸啃食地七零八碎的,脑袋和身体分了家,全身血肉模糊,只剩个骨头架。

只要我跑下去……该死的!为什么我连死都不敢!

我狠狠地抓着我不停颤抖的双腿,指甲深深地刻进了肉里,虽然有层布料隔着,但强烈的痛楚依然清晰。

可惜再强烈的痛楚也无法胜过我心中的恐惧。

打颤的双腿连动都无法动。

可恶啊!!!

——

夜风萧瑟。

为什么……

我无法想象,但我已经这样做了——我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,空坐在台阶上自顾自地像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哭泣。

虽然很丢脸,但我还是要说,哭,很多时候确实是缓解心情忧郁的好方法。

就像现在,我想我已经足够冷静了,虽然之前一时之间冒出了很多不过脑的偏激想法,但我应该能好好面对这一切了。

仔细想想,死也没什么可怕的。我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人,虽然父母不知道在哪,但显然他们不需要我的担心,再者说,我也没有女朋友之类的。

好像不经意间说了什么很悲哀的事情。

我也没有什么想要完成的梦想,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得过且过,做什么都是不好也不差,看着周围一个个志向远大的朋友,我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,无论是要祝福他们,还是要反省自己,哪个我都不想做。这样一想,我说不定活的比丧尸还不如。

人啊……

总得活下去,即便没有什么理由也得活下去。只有还活着,才会有希望遇到更好的未来。

现在就说那种丧气话还太早了,如果不试着努力活下去的话,死后的我也会怨恨自己吧?

现在天色已晚,不过我必须得走了,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信念,要是回家睡一个晚上的话,天知道我还有没有再一次踏出家门的勇气。

我站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。

……说的没错,即刻启程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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